今年过年前,爸爸问我:今年回不回老家?
不回,山路太难走了,再说了,前两年不才回去的吗。我道。
那好吧,初二我回一趟老家,你跟妈妈在家,要好好的,要好好的,啊?他道。
爸爸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,转身走开了,但当时我并没有注意到他离去时失落的背影。
几天以后,老家的亲戚来了,我们很热情的招待了他们,席间,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突然问我:小棋,今年怎么没回老家?算上今年,可是第三年了。我们都很想你。
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不知道怎么回答,这两年我确实是犯了懒,不太想回去。这里虽比不上大城市,却要比又穷又破的老家好上太多,且不说山路难行,气喘吁吁赶着日头,两三个小时才能到家,就是到了家,也歇不上脚,就得赶去各家拜年。除了那些常走动的,其他的也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,却记不起是谁谁谁,有的干脆连印象也没有了,只能是爸爸介绍一个,我就木偶似的向那人问好。尴尬倒还是其次,最主要的是大人们的话题三句话不离成绩,老家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伙伴们成绩也总比我好,弄得心里很不舒坦。
我并不敢回答,还是爸爸笑着打圆场:今年她已经读高二了,学习可忙哩,作业都做不完,哪有心思玩?
玩?回老家怎么会是玩呢?老家是根呐!一个人走到哪也不能忘了根啊。他道。
瞧你说的。她又不是不回去了,年都快过完了,难不成让她现在回去,有你这样的吗?那么多城市的孩子不都没回吗?吃你的饭!另外一个亲戚道。
唉,你就当我喝多了说胡话吧。现在的孩子啊,早忘了还有个老家,还有个根了。他道。
这时正巧电视播放的节目中正在讨论家风、家训,其中有采访环节,他看了一会,半醉的脸上尽是不满:扯什么呢,什么“厚德载物”,什么“忠孝双全”的,要我看这家风还不如三个字最实在——别忘根,跟孩子说那么多, 忘了根,有个屁用。
我看着他半醉的脸。
别忘根,这三个字像烙铁一样烫在了我的心上,中国那么多优秀的家训,这一刻在这三个字面前,全都黯然失色了。
我红着脸,不好意思看亲戚们,只好盯着电视。记者正在采访一位候车的青年,你现在等车去哪?记者问道。我要回家,我妈等着我回去包饺子给我吃哩,不过这两天动车票难买,排了好几天才买到票呢。青年笑着说。现在很多青年人都不愿意回老家,你对这个现象怎么看呢?你这么迫切的想回家,是为什么呢?记者又问。回老家挺好啊,为什么不愿意回老家呢?在外辛苦大半年,回家见见爸妈见见乡亲父老,就觉得心里很踏实。而且我妈从小就教育我不能忘根,老家就是我的根。不说了,我要上车了,老妈还在等我回家哩。
我的脸羞得滚烫,老家再贫困再偏僻,那也是我曾留恋的一方热土,是我最初的根,为什么不回去呢?哪怕是看看风景也好。
哎,小棋明年回来不?
回呢,再不回来,就把根给忘了,你说对不?我道。
对着哩。亲人们都憨厚地笑了,笑得那么甜。
是啊,老家就是我们的根,我们记得“厚德载物”,记得“孝悌忠信”,……我们记得那么多,却唯独忘了根,有多少人从大山里出去后,再也未回过老家,有多少人外出拼搏多年,忘记了最初的自己,也忘了根,一个人再怎么富有,如果忘了根,那也不过是水上浮萍,只是徒有其表罢了。而家风家训最根本的意义,便是让人别忘了来自何处,最好的家训就是别忘根。
电视节目仍在继续:“观众朋友们,中国的家风家训有千般万种,但归根结底都是一个字——家。有家才有国,有家才有爱,有了家,才有了传承千年的中华文明。我们就像天空中飞翔的鹰隼,家风家训是助力的春风,而家就是使我们飞得更高更远的翅膀。我们在外太久而忘记了家,也忘记了我们的根,我们回忆家风家训,寻找生活中的故事,是寻根,亦是传承中华文明,使家不再只是一间房的代名词,而是我们心灵的港湾。家风家训的意义是什么?就是家与个人,家与国,个人与国的关系,也是整个中华文明最根本的核心……”
我要向所有在外的人们说:“记着,别忘根!”